圣彼得堡的多余人
背着迷彩大背包,墨绿色的冲锋衣敞开,里面的黑色T恤褪了色。头发蓬乱,多月未剪。如果摘掉那副文绉绉的眼镜,倒有几分切·格瓦拉的神韵。这就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印象。这个邋遢的“流浪汉”刚刚结束了乌克兰旅行。他叫伊格里,28岁,结过婚,4年后离婚,没有孩子。“因为我想旅行,她不愿意跟我走,我只好独自上路。”他回忆得很轻描淡写,我觉得他是省略了部分内容,但我不想追问。
他应该算是真正的“穷游族”、“背包客”了。没有昂贵的相机衬托邋遢的打扮,没有西方社会福利保障基本生活。如果没钱了,他停下旅行脚步,靠做点搬运工之类的体力活赚钱。他的旅行不带相机,随身只带笔和小纸片。他随手写了首诗给我读,我的俄语还没达到读懂一首现代诗的水平,磕磕绊绊地通读了一遍,他宽容地笑了笑,又写了首有很可爱名字的英文诗,叫做《I feel I am like a mushroom》。严格讲这是他写的歌词,为他们的乐队而写。他在圣彼得堡还有乐队,由一个吉他手、口琴演奏者和一个女主唱组成。他就是那个口琴演奏者,也是词作者。作曲者是吉他手,绰号叫“面包”。
伊格里其实是个硕士毕业生,曾经做过中学历史老师。现在他旅行、收集资料、研究历史,还写诗。他可以用英语交谈。英语在俄国可不如中国这样普及,只有少数高学历知识分子会。我们用英语、俄语夹杂着聊,相谈甚欢。当我问他:“真的不喜欢安定平静的生活?”他不屑地倒竖大拇指。他跟我说起他的童年,贫穷潦倒,但就是这种简单的生活令他满足。当他后来硕士毕业,有了体面稳定的工作,赚的钱超过了生活必需,他反而开始不满意,开始迷惑:“我要那些多余的钱干什么呢?我感觉似乎哪里出了问题……后来我就离婚了。我踏上了我的旅程。”
我们都走在历史的涅瓦河畔,走进夕阳的余晖,明天我们的后代会看到鹅卵石上留下的脚印。伊格里说,他喜欢在半夜散步,两三点空无一人的圣彼得堡安静得如同画中城。“这时圣彼得堡属于我一个人。”他说。但即使这样他仍然着迷于独行,向往着远方陌生的世界。他的眼睛是褐色的,但眸子是黄色的,选自.儿童童话故事 www.thgsw.com 路灯映照下,他眼中仿佛有一条长长的路铺展出来,通向未知的他乡。
雪花在路灯旁融化,发出温柔的叹息;迅疾的河流拖载着碎冰。时不时传来再次冰裂的咔嚓声:积雪在我们脚下发出吱吱咔咔的尖叫,风穿过古堡送来无名歌手的琴声独白……沉默,是石头城的今夜的状态,安静、平和、厚重、鲜活。
“我们走吧,去莫斯科。”伊格里说。于是火车又驶进莫斯科“列宁格勒”火车站。2012年的冬天。莫斯科竟然比圣彼得堡寒冷。我又想掉头回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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